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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一下,一切都要从头考虑。以前真是一腔热血,踌躇满志,想着不多时便可以金榜题名,入朝为官,给玉蝶挣来个诰命夫人的头衔。现在却忐忑不安,每个读书人应考时,都想着此番必定高中,但真正鲤跃龙门的,又有几人?而目前的家产,几年内便会坐吃山空。万一到那时我仍是一介布衣,要如何养活她们母子二人?就算玉蝶说不怕吃苦,但她自幼生活优裕,要她跟着我过清贫日子,我也不忍。”
“为了家人,毅然弃儒从商?这决心可不易下啊!您果然了得!”
“身为一名男子,总要养家糊口啊。”
“您就从来不曾后悔?”
“若说完全没有怨怼,也是谎言。在我大唐,人分三六九等,地位高低,全着落在外服颜色上。读书人可以身穿白衣,招摇过市。而商人,与屠夫同一级别,只能穿得漆黑一团。”封乘云苦笑着,望着身上衣衫,“若非现下披麻戴孝,一生都与白色无缘了。有时记起这些,也是感伤;但看到我妻我子,又烦恼全销了。”
“大丈夫该当如此!”
“离馆主过誉了。”封乘云推辞之后,也自觉说得差不多,“自我与玉蝶相识,到最终结缡,也就是这样了,希望能对招魂一事有所帮助。”
“确实大有帮助。”
离春躬身道谢,抬头时又道:
“在下还要再问一句,您一家人为何不在家乡居住,反而远道迁来长安呢?”
“只是经商几年,小有成就,在一些府县增开了几家分号,为了生意到处奔波。五年前亦然已届学龄,也该安定下来让他读书,那时正好辗转至此,便住下了。”
“通常,都是一家之主东奔西跑,妇人留在老家教子,到您这里倒是与众不同。看来,您与夫人当真如胶似漆,片刻不离。”
封乘云无奈摇头:
“馆主太过敏锐了!这事我本不想说的。其实,带着玉蝶出来走动,就是要让她离开故地,顺便为她求医问药。父母都出门在外,总不能把亦然一个幼童留在家中,就一起带着了。”
“夫人身子不好?”
“若是身子不好,反倒令人庆幸。那次山崩之后,我虽极力安慰,苦口婆心,但玉蝶她骤然失怙,受创过深,难以弥合,竟有些狂乱了。有时,硬是要送饭到岳丈生前的房中,严重起来,还凝视着虚空处喊‘爹’。我深知不能长此下去,待她产后休养好了,便携她离了旧居,免得她睹物思人。后来访得名医,吃下几帖汤剂,近几年已不常发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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