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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音奴脚步一顿,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无形冷电劈中,脸上的笑意像被暴雨瞬间浇熄,凝固在嘴角。她眯起眼睛,眸光如刀,猛地逼前一步,声音骤然拔高,怒意与讥诮齐飞:“呸!你少在这儿跟我胡扯!你以为我会信这种疯话?”那声怒喝,像一鞭抽在空中,破风声中透出杀意。可观音奴终究没有下令让野力茹迷再进来。
这一点,被兴宁绍更立刻捕捉到了。他眼角轻轻一动,嘴角浮出一抹带血的冷笑。他知道:自己这条命,至少一半是保住了。兴宁绍更的眼神幽深,像一口积满旧事的井,浑浊,却透着一丝诡光,“你别急着否定……容我慢慢说来。”兴宁绍更咬牙吞下喉间的腥甜,声音沉稳而缓慢,“不过……你能不能……先放我下来?”
观音奴沉默了两秒,眼神在他脸上打了个来回,像在辨别一件真假莫测的古物。她冷冷一哼,缓缓抬手,指尖轻轻叩着腰间匕首的刀鞘,一声声脆响,像敲在人的神经上。终于,她眼中寒芒一闪,猛地拔出匕首,刀锋带起一缕冷风。她几步上前,动作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捆缚在他手腕上的绳索。粗麻裂开的一瞬,铁镣哗啦坠地,架子“嘎吱”呻吟,仿佛也松了口气。兴宁绍更脱力一般跪倒在地,双手死死撑住青石地面,他剧烈喘息,胸口起伏如风箱,像是从刀山血海中捡回了一条命。
“说吧。”观音奴垂眸俯视,眼神冰冷如霜刃,匕首在指间滴溜溜一转,锋芒折射着火盆的光,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,“但我要提醒你——你若敢编个荒唐故事戏耍我,下一刀……就不只是割绳子了。”
兴宁绍更撑着地面,缓缓抬头,嘴角勾起一抹苦笑,他的声音低缓:“后唐清泰四年,石敬瑭请我大辽铁骑南下,助其反唐,旋即后晋攻陷洛阳,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于含凉殿,传国玉玺自此下落不明。在李从珂兵败之际,唐明宗李嗣源之女、即末帝义妹永清公主陷于乱军,为我大辽王师所救。我朝太宗皇帝遂命命王师护送永清公主北归上京,礼遇安置纳为淑妃,寓南北交泰之志,以示怀柔幽云十六州汉民。”
观音奴眼神一沉,手中匕首微微一紧,寒光乍现。她猛然打断,语气陡冷如刃:“少绕弯子——快说重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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兴宁绍更长吐一口气,目光重新聚焦观音奴,声音低哑却沉稳:“再说当今的宋廷,宋太宗篡兄夺位之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,因为得位不正,使天下对赵宋是否‘顺应天命’始终存疑。及至十余年前,宋神宗驾崩,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,废除熙丰新政,使得朝局再陷动荡。于是,为了安抚人心巩固正统,在玉玺失踪上百年之后,宋廷便自导自演了一场‘献玉玺’的闹剧。而那枚所谓的‘传国玉玺’,出自一名叫段义的农夫,此人声称玉玺是他在耕田时挖出来的——可我大辽皇帝与宋廷君臣都心知肚明,其实那不过是枚膺品。”
兴宁绍更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森寒,缓缓吐出那句藏在层层迷雾中的核心秘辛:“真正的震旦传国玉玺,其实早在兴教门兵变时,就被唐庄宗李存勖的沙陀旧部带走——那时,他们护送庄宗之子光王李继嵩突围离开洛阳,也就在那时,一同携走了震旦的传国玉玺!这个秘密,是我朝太宗皇帝的淑妃告诉太宗皇帝的。据她说,真正的传国玉玺,从未落入其父唐明宗李嗣源之手——而李嗣源父子手里的,不过是个装过玉玺的空匣子——他们拿它来糊弄群臣,诓骗天下百姓。”兴宁绍更微微一顿,眼神中浮现一丝冷意,语气低沉而笃定:“所以,等到李从珂兵败自焚后,纵然石敬瑭将洛阳皇宫翻了个底朝天,也终究不可能找到玉玺——因为,那东西早就不在那里了。”
观音奴僵立当场,呼吸猛然一滞。她低头死死盯着兴宁绍更,瞳孔微颤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神魂不定。良久,她才艰难地开口,声音低哑,透着无法置信的质问:“这么大的事……就算是真的——可是,你,又是怎么知道的?”
兴宁绍更艰难地撑起身,靠在木架上,剧烈喘息着抬眼望向她。火光映照着他血污交错的面庞,也照亮那一双疲惫却清明的眼。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又自信的笑,声音沙哑却不失力道:“我是大辽名相、南北宰辅之首兴宁姚哥的后人,更是当今大辽天子的内侄。”他略微停顿,眼神锋利一瞬:“此次行动,萧照是明面上的统领,我,则是奉皇命暗中监察——带着密令,与他同行。此事,除萧照之外,仅我知之。萧书韵?她未必知情。至于其他随从?他们连这件事的边都碰不到。”
火光跳跃,在观音奴脸上投下斑驳阴影,映出她绷紧的轮廓。她眼中的震惊迅速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警觉与杀意,如同猎豹察觉了风中血腥的气味。她眯起眼,冷声逼问,语调如冰刃划破沉寂:“所以你们来这儿,是冲着玉玺来的?就连二十年前,和琳公主和李镞私奔这件事,也是你们皇帝那老狐狸一手操控的?说到底,你们契丹人就是在觊觎神器——怎么,你们真打算入主中原?”
兴宁绍更靠着木架,喘息渐缓。嘴角缓缓扬起一丝艰难却不失从容的笑意,眼中闪过一抹交织着欣赏与隐忍的光:“你果然聪明,一点就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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