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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罢,观音奴侧身,继续缓步前行,目光如刀锋般一一扫过铁笼中那些缩成一团的身影。野力茹迷在前引路,将她带至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狭窄牢房。牢中只有一人,蓬头垢面地蜷缩在角落,浑身上下沾满泥污,粗麻绳紧紧捆着双臂,勒得皮肉泛红。他身穿一件破旧的亚麻布衫,像从垃圾堆里扒出来似的,唯有那眼神,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与倔强。油灯昏黄的光亮斜斜打在他脸上,照出那张熟悉却憔悴的面孔——胡茬凌乱,面色蜡黄,眼中隐隐带着死死咬住不肯松口的狠劲。
观音奴猛然顿步,眼睛蓦地睁大,随即大笑出声,笑得张扬恣意、毫不掩饰:“兴宁绍更!”她双手叉腰,声音像一把折扇猛地甩开,满是讥讽与快意,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哈哈哈——说说看,堂堂大辽皮室军的阙里校尉,是怎么让我的货栈伙计给捉回来的?”
兴宁绍更缓缓抬头,目光浑浊,像是刚从长梦中挣扎醒来,咽喉里发出一声嘶哑如破布撕裂的呻吟。他盯着她,眼神里藏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刀,低低地吐出一句话:“嵬名绮罗……果然是你。”他咬紧牙关,眼神像快要淌出血来,“我就猜到,这些把自己剃成半个秃瓢的人,是你们党项贼。”
野力茹迷站在一旁,魁梧身形几乎挡住半盏灯火。他那件羊毛袍子沾满尘灰,袍角的几何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滑稽可笑。他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,兴冲冲地禀报道:“昨天,这小子跟总督府里那只契丹母狼在城里茶馆碰头!咱们的人眼尖,悄悄跟了上去,这小子后来居然一个人跑去酒馆喝酒,硬是把自己灌醉了,从酒馆出来之后躺在路边睡着了。至于萧照那凶神恶煞的老家伙,从头到尾根本就没露面!于是我们也不废话,麻袋一套就把他拎回来了!”野力茹迷顿了顿,脸色稍一正,压低声音道:“老板,您让我们查的那事……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头绪。依我说,不如先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,说不定还能省点事儿!”
观音奴闻言,眼角一挑,视线在兴宁绍更身上扫了一圈,忽然脸色一沉,脆响如鞭:“来人,先给我把他绑到架子上去!”
两个膀大腰圆的党项汉子应声而出,从地牢昏暗的角落里窜了出来,动作像两头刚放出笼的獒犬,脚步重得直把地上的稻草震得一阵乱颤。他们一个是个秃头,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,刀鞘破得像狗咬过,另一个满脸胡茬,嘴里还嚼着不知哪儿捡来的干蒜头,一张嘴便是一股呛人的馊味。两人一边“嘿嘿”傻笑,一边卷起袖子,嬉皮笑脸地上前,将瘫软在地的兴宁绍更一左一右架起。他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,被他们像拎麻袋一样提溜起来,“砰”地一声扔回那副木架上。三下五除二,麻绳呼啦啦一阵乱缠,手脚脖颈全数捆紧,勒得肉都鼓出来,整个人像只绑得死死的肥鹅,只等刀下开膛。
兴宁绍更疼得龇牙咧嘴,额角青筋暴跳,梗着脖子吼道:“哼!老子是大辽皮室军阙里校尉,身为相门之后,世受皇恩,今不幸落入你们党项贼手里,自当在此杀身取义、舍身成仁!你们就是打死我,我也不会说半个字!你们打死我吧。”
观音奴闻言,斜了他一眼,嘴角扬起一抹讥笑:“哎哟,我问你什么了?你可别自作多情,在这儿唱起独角戏。”说着,她懒洋洋地一挥手,语气像极了个恃强凌弱的市井恶霸:“去,把鞭子拿来,抽他!这是他自己求的!不过记住了——别抽死了,我还等着听他唱下一出呢。”
两个党项汉子麻溜地从墙角翻出一根粗麻鞭子,上头还挂着旧血的暗红斑痕,一看就不是头一次开张。其中一个抡起鞭子,“呼呼”两声试了试手感,便朝着兴宁绍更的四肢关节一顿乱抽。鞭声劈啪,尘土飞扬,架子都跟着“吱呀”乱响,空气里顿时飘出一股焦灼的血腥味。兴宁绍更咬紧牙关,死死盯着观音奴,眼中几乎喷出火来。他一句话没吭,硬是把惨叫生生咽回喉咙里,脸憋得通红,活像个自封英烈的硬骨头。可抽搐的嘴角、额头那片细密冷汗,早已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。
一刻钟后,那个打鞭的秃头党项汉子甩着酸得发麻的手臂,忍不住抱怨:“这小子皮也太厚了,打得我都快脱臼了。”
胡茬汉子靠在墙边,头也不抬,淡淡地接了一句:“骨头也硬,抽成这样了,一个屁都没放。”
秃头汉子皱着眉,嘀咕道:“可问题是……老板也没问他啥啊。”
胡茬汉子头也不抬,叼着蒜头继续咀嚼,声音含糊却异常笃定:“接着打就是了,咱们只负责把人打疼,问不问、问啥……那都是老板的事。”
观音奴摆了摆手,对那两个党项人慢条斯理地道:“行了,歇会儿吧。”
观音奴踱步上前,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绑在木架上的兴宁绍更。鞭痕纵横、血迹斑斑,身上的锦袍早破得像从粪坑里捞出来的破布。观音奴轻轻啧了一声,眉尾一挑,语气里透着三分揶揄、七分欠抽:“哎哟,兴宁少爷还挺扛揍的么?骨头这么硬,怕不是小时候挨揍挨惯了,早就练出来了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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